千百年来,名画修复业一直笼罩着一层神秘面纱。所幸的是,俄罗斯最负盛名的特列季亚科夫画廊要对弗鲁别利的名画《落败的恶魔》进行修复,本文作者有幸参观了整个过程。
修复大厅是神圣的场所,凭特殊通行证方能进入,它的面积约50多平方米,全年保持着18-22摄氏度的温度和50-55%的湿度。油画是相当娇贵的物体,其保存受到颜料、材质、光线及温湿度的综合影响。
这里的工作人员都身穿白大褂,使人感觉如同到了医院。一些画作像病人一样躺在桌上,另一些则搁在特殊的操作台上,有点像手术室的味道。四周是密密麻麻的搁架,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医学仪器。陪同科布里亚科娃对我说:“修复专家干的原本就是外科医生的活,只不过治疗对象是艺术品。和人一样,名画同样需要预防保健,我们会定期对它们进行‘体检’,一旦发现极小的瑕疵,就得赶快修复,等病入膏肓就麻烦了……”
修复专家最重要的工具是解剖刀,不只一把,而是有若干种,包括腹腔用的、眼睛用的;其次是拔牙钳,它用来去除画布绷架上的小钉子;还有专门裁剪各种纸张的刀,注射器中也充满了胶水。
修复人员说,鲟鱼胶水是无价之宝。它发明于彼得大帝时代,只在俄罗斯使用。无论是3个世纪以前还是今天,其价格都与黄金差不多———鲟鱼是一种用于制造高级鱼子酱的珍贵鱼类,主要产于伏尔加河及里海流域,在其他国家非常罕见。当然,也有用各种鱼的鱼鳔甚至兔子制成的胶水。
修复古俄罗斯的胶画时,专家青睐蛋黄,它能够激活颜料层,使其更富有弹性。极少数情况下会使用牛胆汁,但要非常谨慎,它能够还原色彩层。使用酒精也能达到这一目的,此外,它还可作为溶解剂的成分,去除先前色彩层的余痕。总体而言,年代久远的作品通常用天然材料来修复,其中包括使外行人觉得匪夷所思的啤酒甚至大蒜。
每幅名画都有自己的体检记录,修复专家时不时就会对它们进行检查。
“流感”是名画最常见的病症,修复专家的行话叫做油画病,这是由于画家在创作之初使用了过多的颜料,看上去如同布满皱纹的肌肤。对它的“治疗”虽有一定困难,但还是可以应付。
最可怕的是“癌症”,即油画被霉菌感染,患有此症的油画上会出现黑斑,而且几乎是无法去除的。修复专家们会像杀死癌细胞一样杀死霉菌,然而,它们是否已经死亡,是否会像人体癌细胞一样卷土重来,谁都不敢肯定,只能继续观察。
艾滋病是20世纪的瘟疫。有趣的是,创作于20世纪的名画也被诊断出了新的不治之症。病因是当代画家所使用的原料以及绘画技法。
科布里亚科娃说:“20世纪以前的画家,其作画目的不仅是表现对事物的认知,还要将它传给后世子孙。所以,他们对作品一丝不苟。而现代的画家,脑子里盘算的是如何在最短时间内完成更多的作品。”这样一来,使得对画的预处理不够,给日后保存造成了不少隐患。过去的画家通常会在画布上涂一层胶,然后晾干,涂抹上色后再将它晾干……有时,这种晾干过程甚至要持续半年时间。这在如今的快节奏社会简直不可想象。
古时的画布大多由纯天然原料亚麻制成,质量比现在的好得多。20世纪,合成材料成为各行业的新宠,也被一些画家用作画布。乍看上去这是进步,殊不知是一种灾难。20世纪的许多画作。其表面都缺少着光色,没有这层保护膜,画作的生命很难持久。
修复专家在漫长的职业生涯中经历过不同的状况。
使修复专家最为头疼的反传统画家是弗鲁别利。要修复他的画,即使是手艺最高超的专家也觉得棘手,他们说:“不错,弗鲁别利颇有天赋,非常勤奋,非常追求表现力,在一张画布上随意涂上几层颜色,分层得厉害……”著名画家伯努瓦在回忆录中这样描写弗鲁别利:“我在和他交谈时,很难想象面前这个理智、稳重的人在绘画时会变得如此癫狂,他完全丧失了自控力,有时甚至受动物本能所驱使。”
在修复苏里科夫名画《近卫军临刑的早晨》时,专家意外发现其下面还藏着一幅画,从中可以看到绞刑架上挂着数具尸体。原来,苏里科夫创作该题材时,女佣人走进工作室,见到油画后感觉非常害怕。他捕捉到这一心理变化,经过左思右想,便加了一层颜料,遮盖了被绞刑处死者的画面。
在俄罗斯,文物修复者若有失误,通常会受到严厉的处罚。据说,一位知名专家不小心对一幅珍贵的古俄罗斯圣像画造成了小小的破坏,便被取消资格,还被勒令永远不得从事文物修复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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